推開一扇單薄的玻璃門,杜長勝老人帶我們走進他的“家”——睢寧縣梁集鎮(zhèn)一處居民樓下的空置門面房。
2013年還清債務后,老人一度居無定所,當?shù)卣疄樗业竭@個簡陋的臨時住所,沒想到,老人一住就是五年。
79歲的杜老熱情地招呼我們坐下。他的家里,除了一張破舊的沙發(fā)、一個茶幾,便只剩下一個擺滿了榮譽和合影的柜子。
五年來,
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
從未停止過為道義奔走的腳步。
2016年的一天,梁集鎮(zhèn)鑫旺超市老板娘杜鵑接到了杜長勝打來的電話。
“小杜,你在超市里不?我一會兒來還你利息,馬上來。”
十分鐘后,穿著一件褪色舊襯衫的杜長勝走進了超市,拿出一個信封交給她。杜鵑連忙塞回了老人口袋里,“說過不要了,這筆錢本來就不該您還!”但老人堅持要給她,兩個人你塞給我我塞給你,最后還是鄰居勸道:“杜老,您愛人身體也不好,心意到了就行,還是留點錢給她看病吧!”
杜長勝硬被“趕”走了。
緊接著,老人又走進了其他當年債主的家里,無一例外,都被“趕”了出來。
▲杜長勝老人手中的賬本清楚地記錄著每一筆債務。
“我們怎么能要利息呢?錢能還回來已經很意外了,因為杜老本來完全可以撇清這件事兒,但他卻自己擔下了這筆債務?!倍霹N說,“何況他還有兩個孫子孫女要養(yǎng)活?!?/p>
杜鵑回憶,當年她借給杜家9萬元,后來聽說了杜家的不幸遭遇,本想著人死賬清,也不指望錢還能回來。沒想到,杜長勝居然主動找到她,以自己的名義打了一張新的借條。
那是2010年兒子兒媳剛出車禍后不久的事情。從那之后,老人賣了兒子的工廠、賣了自家的住房、拿出兒媳的事故賠償金和自家全部的拆遷補償款,用整整三年時間終于逐一還清了所有債務。雖然吃了很多苦,但杜長勝不后悔。在他看來,欠債還錢天經地義,家沒了不要緊,良心不能丟。
“雖說人家不要利息,但是我還是想找機會還給他們,畢竟當初承諾過?!崩先苏\懇地說,“若是說到不做到,以后我們一家人還怎么挺直腰板做人?”
▲兒子的賬,杜長勝老人還清一筆記一筆。
用3年時間還清330萬元債務,杜長勝一家經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難歲月。
那三年間,老兩口一分錢一分錢地省,十幾元十幾元地存。沒了住房,他們住進村頭簡陋的板房;一件破舊不堪的棉服,伴隨他們數(shù)個嚴冬;頓頓煎餅、鹽豆,幾個月都難得吃上一頓肉。直到面粉廠、機器等以低價出售,債務還清了,這樣艱難的日子才算結束。
▲杜長勝老人在田中勞作。
雖然自身條件艱苦,但杜老的熱心腸卻始終不改。2015年獲得全國道德模范稱號后,各級文明辦先后送來了17萬元困難道德模范補助金,希望老人能夠改善生活。未料,老人竟然不肯要這筆錢。
“還有人比我更困難,這筆錢給他們吧!”
后來,老人拗不過收下了這筆錢,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鎮(zhèn)政府,要求捐給貧困學生。梁集鎮(zhèn)宣傳委員王磊記得,鎮(zhèn)政府考慮到老人自己生活也很困難,沒有接受這筆捐款,老人冒著酷暑先后跑來五六趟,堅持要捐款。不得已,鎮(zhèn)政府收下了2萬元錢,篩選了20多名家庭貧困的中小學生,每人發(fā)放了助學金。
后來,聽說同村村民梁明早患上癌癥,家里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,杜老又給他們送去了2000元錢,還給孩子們買了好些衣服和文具。
助學金發(fā)放儀式舉辦那天,老人穿上了唯一一套合身的西裝,久久凝望著孩子們的笑臉?!拔乙呀涍@么大年紀了,吃點苦無所謂,這些孩子更需要幫助?!倍爬舷M约嚎梢杂袡C會幫助更多孩子圓了“讀書夢”,因為讀書將改變一個人的一生。
去年,杜老的老伴因病住院,杜老在醫(yī)院照顧了70多天。有護士認出了他,準備告訴領導,杜老忙對她說:“千萬別,別打擾了其他人?!?/p>
杜老最怕麻煩別人。他的事跡被廣泛報道后,家里常常會有各級領導拜訪,每次問到生活有什么困難時,老人總是說:“挺好的,挺好的,我沒啥要求?!?/p>
在他看來,自己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村人,做了一件本就該做的事兒,結果卻得到了這么多人的幫助。他將內心深處的這份感恩之情,外化為一次次在學校、社區(qū)、企業(yè)、大型活動上的演講,體現(xiàn)在一次次濟貧救困、無私奉獻的行動上,他用自己的言行感染和教化著身邊的每一個人。
▲2016年徐州好人園塑像入園者杜長勝與自己的塑像合影。77歲的“信義老爹”杜長勝替去世的兒子、兒媳還清330多萬元債務,先后當選“中國好人”、第五屆全國道德模范。
在王磊看來,杜老“為大家樹起了一個道德標桿,向社會傳遞著崇德向善的正能量”。去年,睢寧建起了5個環(huán)衛(wèi)工人免費午餐點,服務1000多名環(huán)衛(wèi)工人。
縣城管局找到杜老,請他做關愛環(huán)衛(wèi)工人志愿者協(xié)會的監(jiān)事,負責監(jiān)督捐款的使用情況。協(xié)會會長李愛陽說:“請杜老這樣誠實守信的人來監(jiān)督,大家都放心。”
孫子杜詠在梁集鎮(zhèn)派出所工作,和爺爺一樣熱心、勤快,誰家有什么困難、糾紛,一個電話打給他,無論寒冬酷暑,他總會第一時間出現(xiàn)。杜詠曾開玩笑地說:“爺爺,我現(xiàn)在壓力特大,對自己要求特高。稍微做錯點事兒,總覺得給你丟人了。哎,都是為了你的面子?!?/p>
杜長勝突然收起了笑容。
杜長勝一字一句地說:“孩子,我不為面子,只為良心。我對你也只有一個要求,做一個誠實守信、堂堂正正的男子漢,千萬別愧對了自己的良心?!?/p>
文字:曲美慧
編輯:劉媛